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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記(墨劍)完結

·11·

 

墨傾池背著人走出荒林,便隱約能見到緊閉的城門,這是湛城地界,通緝令怕也不少。

“該怎麼賣個破綻,落在官府手中?”他想。

下一刻他便發現有人已經安排好了。

 

黎澤顯然通知了城中的官府,埋伏的人從地裏竄出來,前頭城門一開,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將兩人圍地密不透風,一言不發便萬箭齊發。

墨傾池一招君子風蕩開箭雨,又見大網兜頭而下,反手抽劍卻瞥見了前頭的指揮的人,那張臉前一刻還在他面前喝茶。於是他只將熟睡的人放下,等大網落下,兩人變成了落網之魚。

 

通緝犯墨傾池和從犯劍非道就此落網,鋃鐺入獄。

 

对此江湖各派心情複雜。江湖事江湖了,牽扯上朝廷事情就等于牵扯上更多的麻烦。

但一些人更關注的,是朝廷現在對墨傾池發難的原因,是巧合还是為了寶藏,如果是後者,那能引得朝廷動心的寶藏,可不簡單。

 

如此江湖上更加熱鬧起來,而兩位幕後黑手正坐在府衙的陰冷的大牢中閒話。

 

這是城中最乾淨的牢房,陰冷但沒有滿地蟲鼠與惡臭,雖然也沒有床榻。

劍非道還在昏睡,墨傾池將衣物鋪在地上,讓他睡在自己身邊。

欄杆外的火盆增加了一絲暖意。

 

“道劍為何依舊昏睡?”墨傾池問毫無坐相地坐在自己對面的皇帝。

還以為他會比較關心計畫的進行,不料他先問了這個,“枕上香,凝神安眠的香料,”黎澤說著看了一眼沉睡的人,補充道:“跟靡音閣的熏香混在一起便是最好的春藥,跟引路香混在一起就是止浮生,好東西!”

 

“止浮生?”墨傾池猛地抬頭盯着黎澤,若是身邊有劍,劍尖怕是已經出鞘。

止浮生是一種極少見的毒,或許也稱不上毒,它只會讓人沉睡,一直沉睡。

 

“別急,別急。”黎澤嘆息一聲,“他只中了少量的藥,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會睡多久?”

黎澤起身站在柵欄邊,將手伸出空隙靠近外面燃燒的架起來火盆,道:“最多一年半載,不過他是修道之人,悟性一定也高,說不定幾天就醒了,但最少也得三天……”

墨傾池神色難明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不到陛下涉獵頗廣……”

黎澤裝作沒聽懂,顧左右而言他,“哎,你說陳家的人怎麼還沒來啊,其他勢力都派了三四批人來了……”

“流蘇晚景,”墨傾池卻不接他的話,“知道你想搶他姐夫的明光鏡嗎?”

“你可別亂說,”黎澤笑道:“我只知道蘇太傅,可不知道什麼前朝皇子。”

墨傾池了然於心,不在此處多作糾纏,“你將千裏江山圖給了觀風火。”

“連觀風火身邊都安插了人,墨傾池不愧是墨傾池……”

“陛下謙虛了,一切尽在您掌握之中。”

“過獎,朕可不知道是誰策動各派圍攻太上府……”

“牽頭的正是捕風捉影樓的人,可不就是你的人……”

“呵呵……”黎澤無話可說,沒想到那個不知真假墨家旁支真的是個忠心耿耿的墨家人。

 

兩人計畫行至此時,各自的底早已差不多摸了個清楚。

 

相視一笑,黎澤坐回地上,一臉複雜地看了劍非道一眼,正準備告辭,昏睡的人突然有了動靜,墨傾池若有所感,低頭便見他的眼睫顫動,睜開了雙眼。

 

墨傾池抬頭瞪着黎澤,不是說最少三天?怎麼醒得這麼快? 

 “嗯?”黎澤被一瞪回過神來,見鬼一般地望著道劍,“醒,醒了!”

晚景的姐夫莫不是個神仙?這麼快就醒了?

 

止浮生雖然作為讓人沉睡至死的毒藥而揚名,但最初卻是前朝祭司的秘藥,祭司候選人必須在藥香中入夢,入夢之人會在夢中經歷一生,正好三天,若是超過三天才醒來那便看不透俗世萬種,執念過甚;也有屈指可數的人不到三天便醒的,可沒聽過像劍非道這麼快的……

 

 “你……”劍非道一睜眼便看見了墨傾池,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小心地抬手去觸碰他的臉。

“墨傾池……” 聲音輕緩,像怕驚嚇到什麼。

 

墨傾池覺得被他碰觸的地方有些癢,伸手摸了摸,聽得一聲墨傾池,眼皮一跳,竟然感覺胸口發堵,“劍非道……”

感覺到手上的觸感,他才知道自己回到了現實,看見一旁傻眼的黎澤,居然像是認識他,語氣疑惑道:“黎澤,你怎麼在這?”

 

黎澤心道,哎,行吧,這姐夫剛醒來就覺得我礙事了……

“你認識他?”還是墨傾池反應最快,挽回了差點露陷的局面。

 “嗯……現在是什麼時候?”劍非道見狀終於發現氣氛和地點有些不對,抬手按了按額角,目光觸及還纏在手腕上的繃帶,仿佛驚醒一般,他抬眼再看身邊的人,竟然有些語無倫次:“這……墨傾池……”說著像想起了什麼,神色黯然,俄而嘆息一聲,“我明白了,可是止浮生?”

 

黎澤點點頭,暗自驚訝,他怎麼什麼知道,真的在夢裏把一生過完了?

 

墨傾池看他一眼,也是如此猜測,試探道:“你中了枕上香,之後與青鬼令的引路香混合,之後昏睡了十余個時辰……”

“這十幾個時辰,你真的在夢裏把這輩子過了一遍?”黎澤驚訝得連探問的委婉都丟了一幹二淨。

劍非道搖了搖頭,夢中世界有些不一樣,就連他自己也不像自己。他看一眼面露擔憂的墨傾池,又將目光轉開,看着黎澤問道:“此處是大牢?”

有誰敢抓皇帝?

 

墨傾池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並不是什麼都知道。


“姐夫我也想不到我們會在牢獄中見面,”黎澤終於回過神,“我只是來探監的,抓了三年才抓到的大盜,苦主自然要來看看?”

 

劍非道聽這個稱呼有些不自在,掩飾般垂下目光盯著地上。開口道:“夜闖藏寶樓的不是他,千裏江山圖也不在他手上。”

 

黎澤不動聲色地看墨傾池一眼,道:“你現在可是從犯,讓朕如何信你?”

劍非道還欲辯解,又想到比起藏寶閣失竊,刺殺先帝的罪責更大,便不再說話,用眼尾余光去看墨傾池,其實這大牢裏可能比外面更安全些。

“哼,”黎澤背著手踱到牢房門口,有黑衣人從暗處出現,畢恭畢敬地打開了牢門,“你們好好待在這吧,等朕料理完其他事情再提審你們。”

劍非道微微皺著眉,火光映着他的臉,仿佛是肅穆又像是悲憫。不管夢裏夢外,人們追逐利益的腳步從不停下……

 

“墨氏令,已經在黎澤手裏了嗎?”劍非道問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人,兩人相隔着手臂長度的距離,不遠不近,劍非道卻莫名覺得太近了。

墨傾池望著他,雙眼裏清晰地映着他的臉和欄杆外的忽閃的火光,晦暗不明讓人心悸……

 

墨傾池原本看道劍在出神,怕他又出什麼事,不知為何一眼便被釘在了原地。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的眼神,像是被看見了心裏最深處的秘密,一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突然意識到劍非道的危險,然而他卻移不開眼,“你夢見了什麼?”

沉默一會兒,他小聲道:“雖是黃粱一夢,卻像是過了十余年……”

正所謂夢裏不知身是客,在夢裏一切都像是真的。唯一讓他感覺不真實的,是他成功保護了晚晴,雖然代價是盲了雙眼,之後兩人又因為明光鏡被卷入風波,雖然被墨傾池救一命,可惜最後還是生死相隔,不過是他自己死了,還差點連累墨傾池。

身死後魂魄卻流連不去,日日守在晚晴身邊,看她以淚洗面卻毫無辦法,直到他下葬後,有人將他的遺體帶走,封存在一處冰封的洞窟,他的魂魄在洞窟中無法突破冰層。只是每天能聽見同一人的腳步聲,之後又有笛聲。

他聽笛聲從生澀到熟練,之後多年,他都只能聽見這兩樣聲音,封存他的那人像是從不說話,也從沒有其他人來……

 

 “若是不願說便不說了,此處昏暗,你的眼睛沒事嗎?”

“離得近,就能看清了……”

墨傾池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

靠在欄杆上,劍非道看着他的把脈的手出神。

 

 

12、不必愛恨自縛身

 

明明是被關在牢中,兩人卻自在悠閒得讓人羨慕,至少觀風火和墨傾池的手下非常羨慕……

如今三件東西分別落在杜氏、陳氏和捕風捉影樓手中。其他門派虎視眈眈,正盼着三派你死我活,他們卻選擇暫時合作。

於是墨傾池兩人被抓的八天後,奪寶的和想要分一杯羹的人都踏進了埋著寶藏的隴山,而黎澤則趁機派人團團圍住了內部空虛的杜陳兩家。

墨傾池佈置在隴山火藥炸響的一刻,各門派的大清洗也開始了……

 

實際上最主要的謀劃者,在牢中過的並不輕鬆,就算得知仇人一步步走入了自己為他們挖好的陷阱,也並沒有如願以償的欣慰……

他的情緒和心思被困在了一個難解的局面,他清晰地發現自己有些不對。

墨傾池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心中暗歎一聲,思考著無意義的問題——是不是不該將劍非道拉下水……

他側過頭,能聽到身邊的人的呼吸,墨傾池壓抑著想睜開雙眼的慾望,要等他睡熟才好,然而雙眼仿佛不受他控制,在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看清了劍非道的臉,和同樣清醒的目光相會。

不愧是在夢裏多活了幾年的人,劍非道只有一瞬驚訝,眨了眨眼睛,雙眼又恢復了平靜,“你也睡不著。”

兩人默然相對,欄杆外的火發出劈啪的聲響,墨傾池突然道:“你也一樣。”

劍非道以為他是說兩人都醒著,但剛點了頭又瞧見他的神情,不確定道:“什麼,一樣……”

 “一樣無眠。”

劍非道嗯了一聲,低頭看地上疊在一起的衣擺,將自己腰間的竹笛取出,問道:“你會吹嗎?”

“並不熟悉。”言罷,便見劍非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竹笛放了回去。

 

墨傾池咽下請他奏一曲的話,問道:“此番過後,你欲往何處?”

這本不是個疑問,不出意外,劍非道自然是會回太上府,果然聽見耳邊傳來太上府三字,墨傾池垂首,心中竟有些微悵然。

“多日未歸,該回去跟府尊報個平安。”劍非道接著說。

墨傾池聞言將心中如何再一次把劍非道引下山的計畫一二三全都推翻,邀請道:“之後,不如來文詣經緯做客……”

似乎很滿意這個提議,劍非道笑了笑,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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